青玉案

虫声渐染天涯路，鬓霜华，何曾顾。试问前程谁与度？盈盈细语，冥冥薄暮，烛剪西窗处。

萱草已放花无数，又闻梁间燕呢语，昨夜东风知几许？海棠嫩叶，浮光飘絮，更著梨花雨。

她从科里回到宿舍，心情就像傍晚天空中翻滚、涌动的暗云，湿漉漉的。

“小曼，回来了。”对床的小土豆向她打招呼，“怎么看你脸色不好呢？感冒了吗？”小土豆正在看小说，《寂寞空庭春欲晚》。

“没有，没感冒。”小曼看过那本书，写得很不错，作者应该是受到了纳兰容若的影响，那种淡淡的幽香和朦胧的纱窗感，不一足踏破，浅瞻则止，即使是最盛的春天，也能看得见梨花，而梨花终似雪，偏又纷纷落，落尽又见昔时月，月下人长诀，这像极了她当下的心情。“那是怎么了，还在为那事闹心啊？人家对你那么好，要是我早同意了。”小曼和小土豆几乎无话不谈，只是小曼没有告诉她有关多囊肾的事。

“今天差点误诊，被老师说了。”小曼幽幽地说。

“你老师多好，出诊都带着你，还让你上机，没事，吃一堑、长一智，什么病例？快说说，让我吃一下你的堑，长一下我的智。”小土豆笑嘻嘻地说。

“一个32岁的女性，说左侧腹股沟区突然摸到一个包块，疼痛剧烈。

我想这包块突然出现的，疼痛又很重，我就考虑是疝气了，老师看看说，你觉得是疝气，疝内容物是什么？网膜？肠管？是股疝还是斜疝、直疝？……

“这个团块是实性的，不像疝内容物，我为自己的想当然感到羞愧，脸上火辣辣的。老师说：“你看这个肿块确实是实性的，不规则低回声，很不均匀，内部有小的无回声区，血流还很丰富，要考虑肉瘤可能。”

“可是病人说突然出现的。”

“这种病史最不可靠，很多病人都说我以前什么病都没有，可一检查都是非常严重的病，并非以前没有，只是他可能以前没检查过，或者没有严重的症状，他能忍受，不看而已。”

“肉瘤一般不是不疼吗？”

“有一种很少见的肉瘤，叫血管肉瘤，就可以很痛。”

后来患者急诊手术了，术中病理考虑是恶性血管内皮瘤，也就是血管肉瘤。外科医生摇头叹息，这么年轻，太可怜了。说这个血管肉瘤恶性度很高，可以很早转移，5年成活率不到20%”

“太可怕了。”小土豆听小曼讲完感慨到，“人生苦短。不知道你还犹豫什么呢？”

“今天我心情不好还有一个原因，因为今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。”小曼说。

“什么日子？又不是你生日。”

“是我妈妈的生日，她要是在就好了，她能帮我，我爸就知道干活，挣钱，我想妈妈了。”小曼哽咽了。

“过去的事，不要想了，我妈就是你妈，她来看我时候不是说过吗？”小土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。

窗外闪电划过，几秒后沉闷的雷声响起，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。小曼又想起今天一个小男孩，阑尾炎，位置很高的阑尾。

他应该很痛，但他很坚强，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，甚至嘴角还挂着笑，他告诉医生，妈妈说过“不要给别人一副难看的脸，谁也不爱看。”人生的路，苦短的，漫长的，欢乐的，坚强的，该怎样抉择。她翻开日记，妈妈离开的时候也是32岁，窗外的雨声像留声机，袅袅的，交织着旧时光，几近凝固的思绪，安静成晶莹的怀想，往事流年，撑不起思念的泪光，走走停停，落笔在清瘦的诗行。你的美，被我轻轻收藏，你的暖，抚平了我多少忧伤，你的殇，和月色一样苍凉，多少个清冷的日日夜夜，我饮醉所有悲伤，却换不来你温柔的目光，就这样，跌坐在光阴的惆怅。文字煮酒，清泪两行，念想，肆无忌惮的涌来，离别，总是猝不及防。很想，和你一起潋滟阳光，很想，和你一起咀嚼花香，很想，我们一起哼那首喜欢的白月光，天堂很远，是我到不了的地方，天堂很近，从不会把相思埋葬。光影微弱，任凭思念成河，眉间唇角，还是我熟悉的轮廓，万丈烟波，雨敲青瓦桃花落，一袭青衣，似幼年教我如何描摹，你的手印着我指尖微热，一寸土，一年木，一花一树一贪图，情是种，爱偏在迷途，忘前路，忘旧物，忘心忘念忘最初，花斑斑，留在爱你的路。

窗外的雨，漫天飞洒，在玻璃窗上，留下一道道痕迹，像一个个大大的问号。

一码不扫，可以扫天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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